夜深人靜，爾威來到無垢庵密會周玉鳳，商談挑選二十名十四歲以上、十八歲以下少女之事</p>

兩人來到無垢庵最裏面、最隱密的房間，一開門，裏面擠滿了表情驚惶的少女，她們全都是周玉鳳透過手下自各地拐帶回來的無依少女</p>

來到無垢庵後，她們全被關押起來，哪裏都去不了，只能在這裏等著被揀選，爾威東挑西揀地湊齊了二十名少女後，滿意地隨著周玉鳳走出密室</p>

“什麽時候要？”周玉鳳問</p>

“還得聯絡開陽那邊的大老板”他說</p>

她的神情微微一凝，“最近可得警醒點，江三郎就是太大意了”</p>

“放心，我知道的”爾威自信滿滿，“我這邊的大老板可不是尋常人物”</p>

“小心駛得萬年船”周玉鳳冷冷地睨他一眼，“幸好這次火是沒燒到朱博身上，否則你我都躲不過”</p>

“明白”</p>

她忽而想起一事，又道：“對了，前兩天那個爾沫來過”</p>

“怎麽，她是來送包子還是送人？”</p>

他知道爾湖找上她之後，她真為無垢庵是收容孤女的地方，經常送素包子過來，前陣子還帶了一個流落街頭的孤女過來請無垢庵收留</p>

“都不是，她瞧見她送來的那個丫頭被帶去無雙院，所以過來質問爾湖”</p>

聞言，爾威沈下臉，“然後呢？”</p>

“爾湖被她問得都詞窮了，幸好我及時趕到，我告訴她，小雲只是去做雜活兒，若不習慣，隨時能回來”</p>

“她信嗎？”</p>

“暫時是信了”周玉鳳目光一凝，“總之咱們得小心，我好不容易才另起爐竈，可不能出紕漏”</p>

爾威咬牙切齒地道：“那個賤丫頭，埋不死她，我就把她賣了”</p>

周玉鳳早聽他說過他跟爾沫之間的恩怨糾葛，她不以為然地道：“你根本不該讓爾湖去找她”</p>

他一臉憤恨，“我只是看不得她好好的活著，她不過是賤女人生下的賤種”</p>

她不悅地瞪著他，“她若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子，我才不管你怎麽處置她，問題是，她如今在崇安可不是一個人，要是她出了什麽事，直定有人卯起勁來找她，到時找到無垢庵來，你我可是吃不完兜著走”</p>

她知道爾沫是從春風澡堂出來的，而春風澡堂的老板娘可不是省油的燈，她在崇安人脈甚廣，在她澡堂出入的人也都是臥虎藏龍</p>
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”爾威有些不耐煩地回道</p>

從他發現爾沫還活著，他就整天想著要如何對她，可就是因為她跟春風澡堂的老板娘要好，再加上自己開了鋪子，認識了不少人，使得他無法輕易對她下手，天知道他多想把那丫頭抓回鬼門山埋了</p>

“沒事的話，你快走吧，趕快把時間定了，這些貨別放在無垢庵太久”周玉鳳催促道</p>

“知道，我一早就去雲仙客棧”爾威說</p>

收店後，爾沬帶著春姨預訂的包子來到春風澡堂，兩人坐下來閑聊，春姨告訴她，有個常來的客人有意娶君姊做填房</p>

“那男人是賣魚郎，妻子在兩年前走了，留下兩個女兒，他來澡堂也有一年多了，我從旁觀察著，覺得是個不錯的男人”</p>

“那君姊怎麽想的？”爾沐好奇的追問道</p>

“阿君覺得他不錯，可又怕自己的出身不好”</p>

“君姊也是可憐人，過去再不堪，也不是她的錯，就算是她的錯，若是知錯能改，也是能改頭攙面的，不是嗎？”</p>

春姨點頭一笑，“我也是這麽跟她說的”</p>

“她聽進去了嗎？”</p>

“應該多少聽進去了”春姨刻意壓低聲音道：“前幾天她例休，那男人帶著兩個女兒來找她，四個人一起游湖去了”</p>

聞言，爾沫為君姊感到高興，“那真是太好了”</p>

“可不是嗎？”春姨慨嘆一聲，“雖說我這間澡堂不是什麽藏汙納垢、不清不白的地方，但我還是希望你們有機會就趕緊離開”</p>

爾沫胸口一暖，感邀地道：“春姨，你真是個好人”</p>

春姨淡淡一笑，“你也是，趕緊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吧！在黃水街好段時日了，可有認識什麽好男人？”</p>

爾沬想到上次跟齊三不歡而散，心情不免有些沈重</p>

“說吧，你喜歡什麽的男人，春姨幫你找找”“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準了”</p>

“春姨，我……沒想過”她蹙眉一笑：“我一個人過得很好”</p>

她很慶幸自己從來不是那種一有交往對象就到處放閃的人，要是她一開始就把自己跟齊三的事告訴春姨，現在可就要尷尬死了，現在想想，她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</p>

只是，她到現在還是完全無法理解齊三的行為，他表現得那麽在乎她的樣子，又為她做了那麽多事，為何在她以為他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，以為他是真心真意時，他又突然變了態度？</p>

有時她都會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多重人格，唉……</p>

“什麽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？”春姨沒好氣地道，“你以為老娘喜歡獨守空閨嗎？你以為我累得半死時，不希望有個男人來安慰我、幫我揉揉腳、捶捶背嗎？要是有好男人，我才不會放過”</p>

“春姨，你尋覓了那麽久，都沒遇到一個，可見得好男人少之又少”</p>

春姨輕啐一聲，“你才幾歲就這麽悲觀”</p>

“春姨就別擔心我了，我能把自己照顧好的”</p>

春姨正要說話，眼角餘光見有人走了進來，待看清對方的模樣，她倏地眼睛一亮，“齊三？”</p>

爾沫的身子猛地一僵，好想回頭看他，但她克制住了，強裝鎮定</p>

雖然爾沫背對著，齊浩天還是一眼就認出她的背影對於她，他太熟悉了</p>

“還有私浴池嗎？”他已繞到爾沬前面，雖是對著春姨說話，兩只眼睛卻是看著爾沫</p>

爾沫擡起黑亮的眼眸看看他，眼底有著壓抑的埋怨，隨即她把臉扭開，站起身道：“春姨，我先走了”</p>

“爾沫”齊浩天故意地叫住她，“難得碰上了，不聊兩句？”</p>

爾沫不想讓春姨發現他們之間有什麽，努力壓抑住幾乎要冒出頭的火，轉身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，“近來好嗎？剛從香樓姑娘那兒來？”</p>

這話裏的酸味兒太濃，就連不知情的春姨都嗅到了不對勁，但她不動聲色，靜靜的觀察兩人的互動</p>

“不是香樓姑娘，是秋言”他很明顯感受到她在吃醋，也清楚知道她對他是什麽樣的糾結及感情</p>

照理說兩情相悅是很美妙的，可因為他的身分，而她似乎又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，他必須壓抑對她的感情，但是他實在做不到不愛她，所以他心亂了，無計可施之下只能用如此粗暴又笨拙的方式對待她</p>

爾沫一頓秋言？那又是誰？不過又關她什麽事？他只不過是她遇到的第四個渣男，她只要像之前那樣，將他忘了就沒事了</p>

“春姨，我先走一步”說罷，她扭頭就走</p>

齊浩天鐵青著臉，一直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</p>

春姨看在眼裏，忍不住試探地道：“齊三，你……”</p>

然而她話未說完，齊浩天已邁開大步追了出去</p>

他自爾沫身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，將她整個人拽了回來，她一個踉蹌，幾乎要跌進他懷裏，還沒站穩腳步，她便氣恨地瞪著他，“你到底想做什麽？”</p>

“我……”猛地，他的警覺心將他的理智使勁址了回來</p>

是啊，他在做什麽？他想質問她什麽？他想厘清什麽？他難道不知道要是打草驚蛇壞了大事，將有多少無辜女子繼續受害？</p>

不管他對她的愛是多麽的沸騰，他什麽都不能說也不能問</p>

“你到底有什麽毛病！”見他不說話，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她，她的怒火都燒到頭頂了，她氣恨地用力推著他的胸膛，惡狠狠地質問道：“如果你只是玩玩，不必這麽費勁兒吧？說什麽你想保護我，不準別人傷害我，可是一直傷害我的人就是你！你是吃飽太閑沒事幹？還是你人格分裂，連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！”</p>

看著他的表情越來越困惑，爾沫這才意識到她實在太過氣憤，不自覺冒出太多二十一世紀的用語</p>

“我以為我了解你，我以為我能相信你，我為你跟那些好看的男人不同，可是我現在才發現，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麽的人”她盡可能用他能理解的說法，“如果我只是你游戲人間的其中一場游戲，那我告訴你，我不玩了”</p>

齊浩天心裏五味雜陳，就算是笨蛋都可以看岀她有多麽在乎他，而他的“突變”，又讓她多麽憤怒及傷心，明明清楚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，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</p>

她頻繁的進出無垢庵，頻繁的跟那些人往來，被她帶往無垢庵的少女如今又已經被賣至無雙院，她跟這一切都不相幹嗎？若她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分子，那麽她是自願的，還是迫於無奈？</p>

不，他看不出她有半點的無可奈何，她有自己的鋪子、有自己的生活，在她身上，沒有一丁點受到脅迫威逼的蛛絲馬跡，他多希望她其實是有苦衷的，這樣他就不會這麽痛苦，他還可以幫她，拯救她</p>

爾沬指著他身子罵道：“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，如果你又出現在我面前，我見你一次打一次，打到你都認不得你！”撂下話，她轉身走開</p>

“爾沫！”齊浩天沈聲喝住地</p>

她轉身，不悅地瞪著他“幹麽？！”</p>

但其實她氣的是自己，她真是太沒出息了，才說不想看見他，怎麽他一叫她，她就應了？</p>

他淩厲的眼眸深處，有著他極力隱藏的無奈及沈痛“你是幹凈的嗎？”</p>

爾沬陡地瞪大眼睛，難以置信難道他這樣忽冷忽熱、若即若離，是因為懷疑她不幹凈？</p>

他的幹凈指的又是什麽？因為她在澡堂工作過？因為他差點被江三郎占了便宜？如果他覺得她不幹不凈，為何一開始要來招惹她？</p>

這一刻，她真的恨透了他</p>

“混蛋！”她沖著他大罵，旋身大步離開</p>

這一次齊浩天沒有追上去，但是他的心跟著她走遠的腳步一點一點的往下沈，也一陣一陣的揪痛著，他不知道自己這麽杵了多久，直到身後傳來春姨的叫喚聲</p>

“齊三？”</p>

他沒轉過身，只是冷冷地道：“春姨，什麽都別問”他不用想也知道春姨想說什麽她是明白人，想必已經發現了不尋常</p>

春姨上前一步，站在他身邊，憂心的道：“我提醒過你，她很認真……”</p>

齊浩天深吸一口氣，微微撇過臉看向她，無奈地道：“春姨，我也是認真的”</p>

迎上他那隱隱有著愁緒及感傷的黑眸，春姨心頭一撼，像是明白了什麽，沈默不語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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